800学时工科女APS审核记

琪琪小猪

今天总算拿到了审核证书，都两个多星期了，真熬人。今天在老师那里打开抽屉的一瞬间，看到一个撕破了半个边的信封，里面露出了厚厚一沓纸的边角，很开心，因为我知道，10张纸就代表通过了，1张纸代表没过，我好担心收到的是一张薄薄的信封。

打我审核一回来就有好多德语课的同学问我都审了什么，我当时很郁闷也没怎么说，现在拿到了结果可以讲给你们了。

我当时递材料不到一个月就接到了通知面谈的电话，很没心理准备，也没来电显，差点没接那个电话。一听是考完达福后三天就让我面谈，我赶紧说不行推一周，理由就是没时间准备。面试那天我早早坐着地铁10号线来到亮马河大厦，已经有其他同学在等了，八点半多才放我们进了一间输入密码才能进的屋子，填上信封，就等着人来叫了。

我们一屋子学生都是那天上午面谈的，十个左右，大部分是营销管理一类的，只有我和另一个男生是工科，他学的是生物工程。除我之外，其他人申请的都是德英双语。一个人是上次没过，这次补审。那天的审核官有三个，据我观察，一个审理科，是个大爷，听说特别爱出微积分的题；一个审偏文的科目，是个大妈，面相非常和蔼可亲，但是那个上次没过的同学就死在和蔼的大妈手里；一个审工科（至少是生化一类），两撇小胡子，就是审我那个。

小胡子操着一口滴里嘟噜的德语叫了我的名字，问我用德语还是英语，我说德语。他的语速非常快，我想他大概只是个书记员吧，面谈的时候说得肯定不会这么快的。他为我打开了一个大衣柜，让我把包放在里面，问我手机关没关，我说没，他说你还是关了吧，要不然你手机一响好像柜子就响了。之后把我领进了一个比衣柜大不了多少的隔间，递给我三张纸，指着桌上的词典告诉我可以用，然后给我算了下时间就出去了。

桌上有四本词典，英汉汉英德汉汉德，但实践证明这些词典里几乎没有专业词汇，而且也没那么多时间查词典。三张纸都是专业题目，第一张纸是让我写出三种食品添加剂和它们的功能，很简单，就像平时专业考试答最后一道论述题一样我把能想起来的话全写上了。第二张我就郁闷了，毒理学的，满满一张纸的英文缩写，名词解释，我翻过来倒过去就认识NOEFL，还不会用德语解释，其他我感觉都没见过。第三张纸是仪器分析，疯了，依然是满满一张纸的缩写，我依然只认得气相色谱分析和高效液相色谱分析两个词，至于解释，我只能把这两种方法的操作过程拣几个会写的词写上了。然后小胡子就又来叫我了。

进了面谈那间屋子，我才非常郁闷的发现审核官就是小胡子，依然一口滴里嘟噜不带喘气的德语，旁边一个胖成一坨的书记员堆在椅子上。小胡子先做了自我介绍，又介绍了书记员的名字，我也听不清，也不过脑子，只是奉上一个小女生非常之甜蜜友善的笑容。然后让我介绍自己。当然也不难——
我叫xxx，来自xx，21，xx大学。。。
小胡子开始打断我：什么专业呢？
食品科学与工程。

他又问了我几年级，何时毕业。问我想去德国还是奥地利，去那里干什么，上语言班还是拿学位，为什么选择这个城市。我说因为那个学校这个专业有名啊，而且现在还不收学费。他似乎很满意我的答案，接着问我知道不知道在德国生活需要多少钱，我说我听说600欧足够了，他笑着补充了一句“pro Monat”，那哪来的钱呢，父母那里喽！他又问我为什么选择去德国，唉，其实对于这么个问题，可以有很多甜甜蜜蜜的答案用来拍马屁，可我当时死活只想起一句我爸在德国公司工作。他问我哪个公司呢，我说了个名字，显然这在德国不是个有名的公司，他一脸疑惑，不过我们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他又问我认识不认识德国人，我说认识，我爸同事（我那天中了邪，跟我爸干上了），都跟他干了什么呢？（他问得还真细）我说我们请他来家里了。他很满意的样子，又问你认识什么德国教授吗？我很诚实，不认识。然后他又问了我一句什么，简单句，词似乎都很熟，就是里面那个动词我怎么也没想起来。他笑着指了一下手指头，“heiraten”，好么，我吃了一吓，大叫一声“nein”，心想你看我长得像接了婚的人吗！他还不罢休，问我又没有男朋友，我心想有毛病，很不耐烦地答了句没有。后来我才想起来，他问这些话是想知道我又没有移民倾向，好么，我紧张了，可别以为我要移民。。。！

然后他又开始滴里嘟噜，说了很多，我突然什么都听不懂了，我想他的话里涉及到了我不熟悉的专业词汇，可能提到了食品科学很重要一类的。他看见我貌似镇静实则疑惑的小眼神，在纸上写上一个词，问我知道不知道，我说不知道。他又滴里嘟噜说了一堆，我突然听到了中国和牛奶两个词，一下子想到了那个词是三聚氰胺。其实我早该想到他会跟我谈三聚氰胺的，就是太懒，没把这词背下来，我觉得我做得最不好的是，当我意识到这是什么词的时候没有就着他的话茬说下去，其实我会说很多话，比如三聚氰胺里有氮，人们通过检测氮来确定蛋白质含量，所以通过添加三聚氰胺可以让蛋白质看上去多一点一类的话，不难的，可我当时就是没想起来。他看跟我没共同语言，就换了话题，问我这学期开了什么课，我说我们做实验，上周刚做了苹果汁。他又问我这门课叫什么，让书记员记了下来。接着问我怎么做的。很好，我准备了，先削皮——他突然又滴里嘟噜了一通，我依然没听懂，依稀听见这段话中有个词是Industrie，于是猜可能是问我有没有投入到工业生产，我说没，就在实验室。我都佩服自己怎么猜到的这一层，但是我猜对了。接着说——filtern,过滤。小胡子再一次打断我，什么叫filtern？我大脑不知出了什么问题，突然把过滤和离心那个词弄混了，于是用手转着圈比划，小胡子一脸差异的看着我，试探地问“rotieren”？我很高兴的点点头，说对，机器在转。小胡子更诧异了，皱着眉头又滴里嘟噜一大堆，很遗憾，我这回又没听懂，似乎听到了一个papier，但还是没猜出来他在说什么。他又问了我一遍，什么是filtern，我很自信的回答，机器在转，有物质沉淀出来了。他有点无奈，但毕竟还是肯定了一下我说的沉淀这个词。他又问我还学了什么课，质量管理我是不能说的，因为我为了学德语翘了很多课，怕被他问住。我回答的是食品安全，又补充了一句这门课是这周才开的，暗示他讲的什么我还不知道。他问还有什么课，我说没了，四年级的课很少。

小胡子掏出我翻译公证过的成绩单，让我指出哪门课学了牛奶，还说如果我不认识德语的课程名称可以翻前面的中文。其实我们哪门课都没单学奶制品，我想我会说怎么发酵奶，就指了食品微生物。他当然又很奇怪，问我都学什么了，很好，正中我下怀。我讲我们发酵牛奶制作了夸克，他一听来兴趣了，我补充了一句，中国没有夸克，好像它是来源于德国，我们尝试利用书本的帮助制作好吃的夸克。他更来劲了，竟然问我为什么中国没有夸克（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这怎么回答呀？我很乖，我说不知道。他不甘休，又开始滴里嘟噜，看我不理解，边说边在纸上写出了一串生词，朦胧中感觉它是说夸克这东西在德国在奥地利在瑞士叫什么，或许是别的意思，反正我就嗯嗯嗯，完全听傻了。他又一次遗憾地意识到我们俩的沟通障碍，换了个话题，问我哪来的菌种，我说老师给的，那用的什么菌呢？我再一次后悔我怎么没把保加利亚乳酸杆菌和乳酸链球菌两个词背下来，他肯定会问的，我只能说我不会用德语表达，他很优雅，那用英语也行啊！可是问题是用英语我也不会，然后我很图省事地答了句“eine Baktrie sieht wie ein Ball aus,und die andere sieht wie ein Stab aus(一个长得像球，一个长得像杆)”小胡子眨了下眼睛，只好认同。对了，他还问我自己吃了没有，我说吃了，但是不好吃。

小胡子开始看我的答卷，发现竟然有两张几乎是白卷，很诧异的问我难道你们没有学这些理论的内容吗？我很委屈的说学了，但只学了一点，毒理和分析都是选修课，我们只讲了一部分。事实当然不是这样，即使是选修课也讲了很多东西，但这并不等于我学得很好，更不等于我会用德语来解释一大堆可能根本不属于这门课的缩写，但这么说会把事情简单化。小胡子没跟我较真儿，问我添加剂是哪门课学的，我指了食品化学。他看到后笑了，说哇，你考了96分哦，你是不是觉得这门课很好玩？我真的很诚实，同时也是怕他考我考得太深，说不是。他又问这是你们重点课程吗，好，这门课都讲了什么呢？我说我们讲了糖、脂肪、水等物质结构和功能的关系。很自然他会让我举例子，我脑子又一糊涂，冒出一个Speisefaser，这个词我本来是想放在营养里讲的，膳食纤维，但当时我不小心给说出来了，而且这个词词典上根本没查到，是我自己造的。。。小胡子又差异了，这个是什么，没听说过。我也不好意思说是我编的词，就赶紧说它可以预防胆结石，趁他冥思苦想这是个什么时我赶紧换了个东西，糊精，我音发得还不太对，他给我纠正了好几遍。我给他画了个简图，说糊精这玩意儿看着像个桶（发现wie…aussehen这个词真好用，我用了好多次），外面这个结构可以溶于水，里面那个结构可以溶于脂，他点点头，表示满意。

小胡子又指着食品工程原理问我学了什么，我说工厂里的一些过程，比如蒸发，他说那你讲讲这个吧。这个我也准备了，我们把一块湿布放在机器里，机器里有风扇，我们每隔两分钟记一次数字，数字是重量。他又很满意，于是面带微笑地又一阵滴里嘟噜，这回我彻底郁闷了，因为我一个词都没听懂，他又解释了一遍，可是真的很抱歉我还是没听懂。这回他也没辙了，那就转移话题吧，又问我食品营养讲了什么。糖、脂肪、蛋白质等的作用。比如呢，脂肪都是坏的吗？容易，当然不是，不饱和的比饱和的好，我又给他画了个碳碳双键，解释它们二者的区别。然后又提到了来源，我说植物性食品，比如坚果，他还有兴趣，问我其他的例子。我又一次大脑短路了，竟想不起别的，支吾半天说了个粮食，他很不屑地说粮食里本来就没多少脂肪啊！他又开始滴里嘟噜，提到了鱼，我笨得要死，这么善良的考官都提示我了鱼，我竟然很不知趣的答了句鱼里面也有很多饱和脂肪酸。。。他很无奈。

最后他还是问到了我的毒理，可能他实在觉得这门课真的很重要。我说我们主要学了毒物怎么起作用的，比如自由基。我本来是想再细致地讲一下有关自由基的，因为我准备了，但他打断了我，问我还有什么别的。我又一次一时整不出什么像样的词，想了一下，说还有其他可以发生氧化反应的东西。

小胡子合上了我的成绩单，问我，等我在德国拿到学位后有什么打算，留在德国还是回来？我其实当时早把什么防止移民倾向之类的忘光了，又很诚实地回答当然回中国喽，我们中国现在可缺德语翻译了，尤其是有工科背景的德语翻译。我认为我这句话说得很不错，他没有显露出什么怪异的表情，好像很在情理之中。然后他又一如既往的滴里嘟噜了一串，我只听懂了最后的词，zu Ende,也就是说，结束了。我知道他还说了我多长时间能拿到结果，但我听数字的能力太差了，没记住，也没再问，跟着他走出了门。

走出屋门，我很正常地转向了，他乐着给我打开了大衣柜的门，小嘲笑了一下，咦，你把自己的包忘掉了吗？再见！我也很有礼貌的回了句再见，并回头朝门缝里那位肥肥的书记员很甜蜜很友善的笑了笑——外交手段而已，这并不代表我很快乐，因为我已经突然意识到了我把过滤和离心两个词搞混了，人家考官提到Papier其实是想说过滤难道不用滤纸么？——真的很抱歉，当时我真的没反应过来。

我觉得我表现太坏了，很多我本来可以说得更好的事情我没有说得像我想象那么好，错了那么多。开头那个补审的同学说，他取未过通知的时候碰上另一个同学也没过，我说怎么不过率这么高，我看网上那些帖子都说很容易就过了呀！他们笑，说那可不是吗谁没过还到处发帖呀真逗！两个星期来都很紧张，但毕竟还是过了，最让我感动的是，证书最后有一句话“Das Verständnis während des Interviews war sehr gut möglich”我不知道给别人是什么评价，但给我一个sehr gut真让我高兴，虽然我在那一长串滴里嘟噜的句子里面经常只能听懂一两个词。

我就记得这么多了，不管怎么样，祝大家审核顺利！对自己充满信心！

作者：Lena